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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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自從之前的兩次沖突過後, 西部和中部都得到了一定時間的安穩。
只是魔修們幾乎不在外活動了，他們全部都縮進了五蘊齋層層開啟的防禦大陣後。
這些陣法不知從哪裏學來的，看上去並不像是脫胎於上界, 反而有著另一套的體系。
謝瑤帶隊在五蘊齋外嘗試了許久, 都沒能攻入魔修的防線, 這些魔修現在就像是完完全全將自己縮進殼子裏的烏龜, 怎麽都不出來冒頭了。
場上暫時的優勢落在盟會這邊，可誰都能感受到下方的暗流湧動。
大家的神經都繃在弦上，等著面對最後的決戰。
只是沒想到, 在一月後的一天事情發生了轉變, 原本那是個晴朗的日子，謝瑤正忙裏偷閑的在城墻上休息，溫暖的光柔柔地灑在眾人身上，舒適得讓人昏昏欲睡。
“看那邊！”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名在城墻外巡邏的弟子發現的。
“那是什麽？”隨後是越來越多的人。
嘈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謝瑤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濃入墨汁的黑色旋渦。
它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擴張, 下一刻就吞噬了眾人頭頂的亮光。
這奇怪詭譎的一幕讓眾人慌亂起來, 無數的亮光自他們的手心升起，看到自己的修為沒受到什麽異常幹擾的人群稍微安穩下來。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 仍舊有些慌亂的修士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順著人流匯入到了城中的廣場。
人群這才真正的安穩了, 他們的目光落在高臺上的修士身上。
幾名長老簡單地安撫了大家, 並吩咐眾人就地待命，以免發生危險。
謝瑤掃視一圈後發現盟會中所有的高階修士都在了，龍鯉婆婆和長南師叔正在一起說話, 兩人心情看上去有些糟糕，無意中散發的氣息讓他倆周圍變成了一塊真空地帶。
在無邊的暗色中, 一道極為耀目的光自西部亮起，虛幻的階梯自天外一層層落下。
長南面色沈郁，將自己的折扇緊緊握住，手上青筋繃起：“天梯，居然真的修補好了。”當初幾大族決定將天梯斬斷的時候他並未在場，不清楚具體的原因。
可是他能猜得到，若是沒有好處，魔修絕對不會如此迅速地修補它，至少也得再拖上些日子，天梯打開後究竟會如何，誰都不知道。
龍鯉的指甲若隱若現，金色的鱗片有幾枚已經覆蓋上了她的額角：“這東西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我的鱗片都要冒出來了。”
作為一條修為在渡劫期的金龍，無法壓抑住本性使鱗片冒出來只有一個可能性，危險，極度危險。
看兩人正在沈思，謝瑤並未打斷，轉頭看向正運轉的傳送法陣。
盟會那邊來人了，謝瑤和出來的晏無憂目光對視，心底響起對方的聲音。
“妖城和浮雲宗上空也和這裏一樣，周邊的普通城市都派人去安撫了，暫時沒出現什麽暴動事件。”
“阿瑤，我不知道天梯開啟後會發生什麽，我沒見過開啟後的未來。”晏無憂的語氣中帶著一些不確定。
感覺到了對方糟糕的心情，謝瑤上前將對方的手攏入自己手心，被冰涼的觸感激了一激靈。
從儲物袋中翻出一塊晏無憂做好的糖，謝瑤借花獻佛將它塞進晏無憂的口中。
無憂現在太緊張了，需要補充一點糖分緩緩，她凝視著逐漸由虛到實的潔白階梯，安慰晏無憂：“若是一切都像是你曾經看到的那樣發展，咱們之前的所有動作不都成了空，變化大未必不是好事。”
謝瑤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她感覺魔修在破除封印頻頻失敗後有些走投無路了，這應該就是他們最後的底牌。
感覺對方的手逐漸回暖，謝瑤拉著晏無憂回到了龍鯉和長南旁邊。
蘊含著規則力量的臺階被逐個點亮，一種無形的聯系落在了在場所有修士的身上。
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變換，此時大家都明白發生了什麽，此世的天梯被修補好了，大乘期不再是修士的終點。
長南將體內翻湧的封印再次加固，在天道的牽引之下，他的修為差點壓制不住了。
他神情變換，明白了那些魔的想法。
天梯一旦修補完成，升遷的通道被打開，一些修為摸到頂端的修士很有可能被天梯主動吸引，離開此界。
高階修士的離開，算是對修士一派的削弱，對魔修來說，他們被天道所壓制，被規則排斥，這天梯完全不會牽引他們的強者離開，使得雙方的實力暫時平衡下來。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長南的目光沈沈，落在階梯的最後。
謝瑤看出師叔的不對勁，也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天梯的光芒溫柔地在天際散發，黑暗還是沒有褪去。
下一刻數十道流光自下方顯現，他們飄忽忽落在臺階上，隨後雷聲大震。
有人認出了其中一人，驚訝道：“那不是赤金宗的東旭老祖！他要飛升了！”
眾人只認出了其中的一小半，但已經能猜出他們的身份了，這些全部都是這世界的大乘修士。
雷光綿延數千裏，將暗色遮蔽的天空都照耀得如同烏雲散去，等最後的聲音消失時，那潔白的階梯也爆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彩霞漫天，濃郁的靈氣匯成雲氣，雲氣又凝結成雨。
西部寸草不生的沙漠在雨絲中居然萌發了綠意，黃沙的顏色被草綠所覆蓋。
圍觀眾人全都安靜下來，他們的心神被這一幕牽引，許多人露出向往之色。
剛才的數十道流光只剩下了九道，無數人的視線註視著他們一步步踏上臺階，又聽得他們將自己的宗門道號一一報上，又聯手將一洞府落入黃沙之中。
“內有吾輩修行心得，所學之道，入我宗門者可進。”
此話響在所有註視這場飛升的眾人耳邊，謝瑤感覺到場上的許多修士都躁動起來，他們的神色變換，眼神緊緊地落在了那洞府之上。
階上九人動作仍舊沒停，謝瑤感覺他們的眼神似乎掃過了這邊，又很快移到了五蘊齋上。
她心中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就看到那九名準仙人將各自的法寶祭出，黑壓壓的各色軀體被他們從防禦陣法後提出，霎時間哀嚎一片。
謝瑤心中的想法成真了，這些養大魔修的頂層人要在走之前清理掉後患。
九道極具大威力的攻擊接踵而至，魔族瀕死前的哀嚎聲將修為低於金丹的修士震得口鼻出血。
長南原本繃緊的身體微微放松，龍鯉的語氣也輕松起來：“算他們還有些良心，沒留下個爛攤子給我們。”
不得不說，現在的九位準仙人做的事情簡直要將謝瑤一直以來對他們的刻板印象翻番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確實像是他們會做的事情，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他們自詡棋手，怎麽會讓手掌心的棋子翻出什麽花來。
謝瑤放松地靠近晏無憂的懷抱中，心中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沒了魔族滅世這一大隱患，天梯又被修補完成，浮雲宗眾人又全都到了上界，未來簡直可以稱得上一片光明。
那九人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盡頭，最後面的臺階正緩慢地歸於虛無，等下一個修士摸到飛升門檻時才會再次顯現。
她笑著側頭對晏無憂說：“這下子不用在這裏巡邏啦，無憂，咱們要不要過幾天好好的逛逛上界。”
晏無憂臉上的笑容剛剛浮現就僵住了，像是一個浮雕的面具般虛假。
他的眼神顫動，像是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謝瑤心中的輕松被一掃而光，她感覺自己的脖頸像是生銹的齒輪，卡頓地轉向了剛剛那九人消失的地方。
有什麽液體正順著臺階向下流淌，將白色全部染上了血腥的紅。
唯一的光源被黏稠的液體覆蓋，人們這才發現天空仍舊是一團漆黑，剛才的彩雲細雨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發生了什麽，那些是什麽。
那些血液一股股地朝著外面噴湧，一切的發生都寂靜無聲，沒人知道梯子後發生了什麽，等大半的階梯都被染上了顏色，一只蒼白的手被丟了出來，隨後就是軀體，最後是頭顱。
謝瑤不祥的預感越發沈重起來，那九名仙人的腦袋被隨意地丟棄在那，像是一個無言的震懾。
一道淺淡的嘆息聲自謝瑤的腦海中響起，將呆楞的她瞬間喚醒，一種強烈的呼喚將她的心神都牽引到了天梯上。
她一把抓住龍鯉婆婆的手：“婆婆！我想過去看看！”
龍鯉面色嚴肅：“不行，太危險了。”
謝瑤看出龍鯉的堅決，只能換一個目標看向長南：“師叔。”
長南沈默地將謝瑤拎到了飛行法器上，龍鯉不讚同地擋在他們前面：“你瘋了嗎？她一個化神能幹什麽，說去就去？你護得住她嗎。”
繞開龍鯉的位置，長南平淡地說：“那現在要做什麽，在這裏發呆？”
龍鯉被他充滿攻擊性的話噎住，一時沒能回嘴。
謝瑤道：“婆婆，我感覺它在呼喚我。”龍鯉一時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天梯呼喚的人幾乎全都是大乘期的修士，謝瑤說的這話就像是在隨意拿話搪塞自己。
謝瑤認真地重覆了一遍，認真的神色讓龍鯉無奈，她原地化為龍身對謝瑤說：“都上來，你師叔那飛舟怎麽能趕得上我。”
晏無憂也趁機搶了個位置，坐在心神不寧的謝瑤身邊。
幾人以極快的速度靠近了那長長的階梯，現在的它已經快要被全部染紅了。
這些臺階又大又闊，但是那些血卻像是被什麽操控了一般將它們覆蓋得嚴嚴實實，等幾人看清的時候，階梯上的最後一點白色正在被吞噬。
謝瑤感覺自己的心臟發緊，來不及說什麽，出手想要控制那些血液。
可太晚了，法訣還未到達，最後一點的潔白也被完全吞噬。
幾乎在同時，謝瑤像是一只被丟進油鍋中的蝦子，瞬間將身體蜷縮了起來。
痛，好痛。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無力安慰慌亂的眾人，只強行凝聚精神內視。
那枚丹田內的白色鏡子上的花紋正在不斷地變換，隨著它紅白之間的變化，謝瑤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分裂成了兩半。
一半無力的感受自己的身體和神魂被不停地撕扯。
一半如同幽靈般游離在痛苦之外，正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向臺階的盡頭。
順著這條猩紅的臺階看去，看到了站在最上方的一層後的虛影，他們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這片世界，綿延的黑色霧氣將他們相連，黑暗的天空後全部都是影子，無邊無際，密密麻麻。
謝瑤看到了他們眼中的貪婪之色，她的神思一半清醒一半狂亂，在最後的時候完全混沌，隨後一片漆黑。
再次清醒的時候，謝瑤發現幾人還在天梯前面，看來她昏過去的時間並不算長，稍微動了一下，一旁的晏無憂立刻湊過來，謝瑤感覺自己的額頭被輕柔地按壓了幾下，又被塞了兩顆藥。
幾次確認她沒事了後才帶著她離開了飛舟。
這飛舟應該是在她昏迷的時候供她休息的，謝瑤走下後就被晏無憂收了起來。
“師叔和婆婆在前面，他們想把那些臺階上的血清理一下，阿瑤，你是因為臺階才昏過去的嗎？”
謝瑤聽出了晏無憂話外的意思，他有些擔心自己到了那邊又會被影響。
“我不確定，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說。”謝瑤簡單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了晏無憂。
兩人趕到臺階下的時候正巧看到長南捏了個除塵決丟向那猩紅的階梯，一息兩息三息，什麽都沒發生。
見到謝瑤兩人來了，長南招招手，示意他們靠過來，他的手按上那寬闊的臺階：“天梯被染紅之後好像被控制在這了，原本要消失的那層只有一半變為了實物。”
天梯只有修為到達大乘圓滿的修士才能觸碰到，謝瑤下意識伸手想要按上去，中途被一只手擋了一下。
她擡起頭看到晏無憂的眼神，面對他的擔憂，謝瑤微微一笑，隨後堅定地按了上去，她明白晏無憂不想讓自己冒險，可是對她來說，真相更重要。
那些仙人的血液像是被煉化入了階梯，看上去並不是浮在其上，而是完全融入了階梯其中。
冰涼的觸感讓她的神魂微微發顫，她觸碰上去時體內的那鏡子再次發出異動，一道非男非女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癡兒。”
隨後她再次感覺自己被分成兩半，只是這次的感覺比上次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勉力朝上看去，和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撞了個正著。
那人臉頰上還有幾滴幹涸的血痕，她蒼白嘴角勾起的笑容更是讓人從心底發寒，對方的嘴唇動了兩下，謝瑤什麽都沒聽到，但她猜到了對方說的兩個字。
“螻蟻。”
謝瑤的視線上移，跟那雙睥睨的眸子對了個正著。
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面前一片模糊，她再次從那種狀態抽離，這次倒是沒昏過去，她像是從一場夢魘中抽離出來，發絲黏了一臉，整個人像是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狼狽極了。
謝瑤撐著晏無憂的手臂坐起來，龍鯉見她醒了，立刻伸手灌了她一口靈泉。
溫和的水流讓謝瑤感覺自己好了許多，接過瓶子幾口全部喝光，在龍鯉沒開口前堵住了婆婆嘮叨的話：“婆婆，天梯出問題了，我在盡頭看到了……天魔？他們就堵在盡頭，領頭得那人修為我完全看不透，那九個飛升的修士應該就是他們殺的。”
長南帶著一陣風走來，他面色並不算好，顯然聽到了謝瑤的話。
“既然如此，那我們將天梯再斬斷一次。”他的語速很快，讓謝瑤反應了一會才明白師叔的意思。
龍鯉不讚同長南的話，反駁道：“之前那次大戰，我們占盡了劣勢，這才不得已做出斬斷天梯的下策，這次明明占盡了優勢，我覺得不妥。”
“優勢，哼。”長南對龍鯉的說辭完全不認同，扭頭看向謝瑤。
龍鯉見他的目光轉向謝瑤，立刻也將自己的目光投過去：“小阿瑤，你來說說理。”
被兩個長輩的目光同時落在身上的謝瑤認真思索後開口：“我覺得斬斷天梯只能是最後的方法，現在魔修不順臺階而下，肯定是受到了禁錮。”
一聽謝瑤說這個，龍鯉一下子神氣了起來，長南則是直接皺起了眉頭。
只是謝瑤話還沒說完：“師叔，我們不能只封閉自己，若是有天那些魔修找到了下來的方法，咱們根本沒辦法和他們抗衡。”
“而且這是唯一上升的道路，這次修補完成耗費了幾百年的時間，其他的修士恐怕很難同意將天梯再次斬斷。”
謝瑤說得還是比較好的發展，當唯一可以上升的路被堵死，誰都不能確定修士們會做些什麽，而且斬斷天梯需要成萬高階修士一同出手，他們現在根本湊不齊這些人。
長南打斷謝瑤的話：“不需要其他人，我自己就可以。”
謝瑤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師叔，他不再面帶笑意，也沒有了以往的寫意灑脫，一種無邊的沈郁在他的身上散發出來，讓人見到就覺得心中發墜。
“師叔，你……”
謝瑤剛剛開口想要勸慰一下長南，卻見他徑直禦風走了。
龍鯉有些氣悶：“你師叔近日真是奇怪，小阿瑤，我們也先回去吧。”
等回到城中，見到城中修士的樣子，謝瑤更覺得艱難。
修士們的眼神頻頻落在那未消失的階梯上，再沒有前幾日的戰意磅礴。
這還是在他們並不知道頭上天空被魔修完全占據的情況，他們的心神都被那九個頭顱嚇飛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誰見到前一秒還大殺四方的前輩後一刻死得不明不白都會受到這種打擊。
最糟糕的是，長南沒回來，他不在城中，也不在宗門。
將自己的神識沈入鏡中，謝瑤拉著晏無憂在最恐怖的幻境中殺了個痛快，她身上的傷痕幾乎連成了一片，腳下的血都沒過了腳踝。
將最後的敵人殺死，謝瑤放任自己沈入血中。
那道不知名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它說的話長了許多：“吾可借力於你斷天梯。”
謝瑤猛地睜眼，側頭看向一旁的晏無憂，發現他似乎沒聽到這話。
她嘗試與那人對話：“你是誰？你如何借力給我？”
謝瑤想了很久，現在的上界就像是被圍困的城池，天梯就像是唯一的出口。
若不想被當做圈養的牛羊，那他們就不能將天梯斬斷。
可是城池外敵人虎視眈眈，一人之力簡直如同蚍蜉撼樹，可是，謝瑤回想起和她對視那人，那魔身周的霧氣最濃郁，她努力回想當時所見，感覺自己像是漏下了什麽。
忽然，她想起曾經在封印中長南曾說的話，若是這些魔修曾和他們一樣，那能活下來的修士肯定不會是如此之多，特別是剛剛出生的嬰兒和孩子。
謝瑤知道自己漏下了什麽，那些霧氣。
那些霧氣將所有的魔都相互連接起來，而且大部分的魔神色都極為木訥，並不如謝瑤在上界碰見的那些魔修靈動。
他們更像是謝瑤常常制作的傀儡，那些黑色的霧氣就如同傀儡絲線。
謝瑤眼神明亮起來，也許對方只是虛張聲勢，或者，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很有可能只有一個戰力。
他們並不是沒有機會破局！
這陌生的聲音簡直如同天降神明，謝瑤追問後，對方很快給了回覆。
“吾即是你，此世天道。”
謝瑤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她無意識地重覆對方的話：“你是我？我是天道？”
這怎麽可能，她明明是土生土長的藍星人，從小在……從小在……從小在什麽地方長大呢。
想不起來了。
那她原本的名字叫什麽，曾經的家人有幾個，曾經的朋友是男是女。
記憶像是被蒙了一層一層的毛玻璃，只有那些知識浮在上面。
謝瑤能想起藍星的各種科技，能清楚地記得他們如何一步一步發展，可對於自己的遭遇，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將自己的記憶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謝瑤這才發覺自己知曉的那些知識更像是被直接灌入腦海，一旦探尋具體的出處就是一片模糊。
而她這些年從未感覺到不對。
那聲音像是在給她反應時間，等了一會才再次想起來：“你是我切下的一片意識，丹田內的鏡子就是你的本體。”
謝瑤面前場景轉變，下意識抓住了身旁晏無憂的手。
等周圍穩定下來，他們面前就多了一個“謝瑤”。
對方的裝扮幾乎和謝瑤是覆制粘貼，一模一樣，就連臉上還未愈合的細小傷口都被完全覆制。
謝瑤凝視著對方，晏無憂抓緊了她的手。
“我想，這樣跟你說話，你會接受度更好？”對方連語氣都變得和謝瑤一模一樣了。
這感覺像是在面對一面鏡子。
將自己的舌尖在牙齒上轉了一圈，微微的疼痛感讓謝瑤在不真實中找到了一些真實。
“你怎麽借給我力量，若我想借力將那人斬殺，你可以幫我嗎。”
她不想再糾纏自己的身世，那對於她現在面臨的困境沒有任何幫助，面前的天道並不是她，謝瑤很確定，她並不會懷疑自己是某人的覆制品，她的經歷和他人交織在一起，構建了——謝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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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之前的兩次沖突過後, 西部和中部都得到了一定時間的安穩。
只是魔修們幾乎不在外活動了，他們全部都縮進了五蘊齋層層開啟的防禦大陣後。
這些陣法不知從哪裏學來的，看上去並不像是脫胎於上界, 反而有著另一套的體系。
謝瑤帶隊在五蘊齋外嘗試了許久, 都沒能攻入魔修的防線, 這些魔修現在就像是完完全全將自己縮進殼子裏的烏龜, 怎麽都不出來冒頭了。
場上暫時的優勢落在盟會這邊，可誰都能感受到下方的暗流湧動。
大家的神經都繃在弦上，等著面對最後的決戰。
只是沒想到, 在一月後的一天事情發生了轉變, 原本那是個晴朗的日子，謝瑤正忙裏偷閑的在城墻上休息，溫暖的光柔柔地灑在眾人身上，舒適得讓人昏昏欲睡。
“看那邊！”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名在城墻外巡邏的弟子發現的。
“那是什麽？”隨後是越來越多的人。
嘈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謝瑤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濃入墨汁的黑色旋渦。
它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擴張, 下一刻就吞噬了眾人頭頂的亮光。
這奇怪詭譎的一幕讓眾人慌亂起來, 無數的亮光自他們的手心升起，看到自己的修為沒受到什麽異常幹擾的人群稍微安穩下來。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 仍舊有些慌亂的修士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順著人流匯入到了城中的廣場。
人群這才真正的安穩了, 他們的目光落在高臺上的修士身上。
幾名長老簡單地安撫了大家, 並吩咐眾人就地待命，以免發生危險。
謝瑤掃視一圈後發現盟會中所有的高階修士都在了，龍鯉婆婆和長南師叔正在一起說話, 兩人心情看上去有些糟糕，無意中散發的氣息讓他倆周圍變成了一塊真空地帶。
在無邊的暗色中, 一道極為耀目的光自西部亮起，虛幻的階梯自天外一層層落下。
長南面色沈郁，將自己的折扇緊緊握住，手上青筋繃起：“天梯，居然真的修補好了。”當初幾大族決定將天梯斬斷的時候他並未在場，不清楚具體的原因。
可是他能猜得到，若是沒有好處，魔修絕對不會如此迅速地修補它，至少也得再拖上些日子，天梯打開後究竟會如何，誰都不知道。
龍鯉的指甲若隱若現，金色的鱗片有幾枚已經覆蓋上了她的額角：“這東西給我的感覺很不好，我的鱗片都要冒出來了。”
作為一條修為在渡劫期的金龍，無法壓抑住本性使鱗片冒出來只有一個可能性，危險，極度危險。
看兩人正在沈思，謝瑤並未打斷，轉頭看向正運轉的傳送法陣。
盟會那邊來人了，謝瑤和出來的晏無憂目光對視，心底響起對方的聲音。
“妖城和浮雲宗上空也和這裏一樣，周邊的普通城市都派人去安撫了，暫時沒出現什麽暴動事件。”
“阿瑤，我不知道天梯開啟後會發生什麽，我沒見過開啟後的未來。”晏無憂的語氣中帶著一些不確定。
感覺到了對方糟糕的心情，謝瑤上前將對方的手攏入自己手心，被冰涼的觸感激了一激靈。
從儲物袋中翻出一塊晏無憂做好的糖，謝瑤借花獻佛將它塞進晏無憂的口中。
無憂現在太緊張了，需要補充一點糖分緩緩，她凝視著逐漸由虛到實的潔白階梯，安慰晏無憂：“若是一切都像是你曾經看到的那樣發展，咱們之前的所有動作不都成了空，變化大未必不是好事。”
謝瑤有一句話沒說出口，她感覺魔修在破除封印頻頻失敗後有些走投無路了，這應該就是他們最後的底牌。
感覺對方的手逐漸回暖，謝瑤拉著晏無憂回到了龍鯉和長南旁邊。
蘊含著規則力量的臺階被逐個點亮，一種無形的聯系落在了在場所有修士的身上。
在場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變換，此時大家都明白發生了什麽，此世的天梯被修補好了，大乘期不再是修士的終點。
長南將體內翻湧的封印再次加固，在天道的牽引之下，他的修為差點壓制不住了。
他神情變換，明白了那些魔的想法。
天梯一旦修補完成，升遷的通道被打開，一些修為摸到頂端的修士很有可能被天梯主動吸引，離開此界。
高階修士的離開，算是對修士一派的削弱，對魔修來說，他們被天道所壓制，被規則排斥，這天梯完全不會牽引他們的強者離開，使得雙方的實力暫時平衡下來。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長南的目光沈沈，落在階梯的最後。
謝瑤看出師叔的不對勁，也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天梯的光芒溫柔地在天際散發，黑暗還是沒有褪去。
下一刻數十道流光自下方顯現，他們飄忽忽落在臺階上，隨後雷聲大震。
有人認出了其中一人，驚訝道：“那不是赤金宗的東旭老祖！他要飛升了！”
眾人只認出了其中的一小半，但已經能猜出他們的身份了，這些全部都是這世界的大乘修士。
雷光綿延數千裏，將暗色遮蔽的天空都照耀得如同烏雲散去，等最後的聲音消失時，那潔白的階梯也爆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彩霞漫天，濃郁的靈氣匯成雲氣，雲氣又凝結成雨。
西部寸草不生的沙漠在雨絲中居然萌發了綠意，黃沙的顏色被草綠所覆蓋。
圍觀眾人全都安靜下來，他們的心神被這一幕牽引，許多人露出向往之色。
剛才的數十道流光只剩下了九道，無數人的視線註視著他們一步步踏上臺階，又聽得他們將自己的宗門道號一一報上，又聯手將一洞府落入黃沙之中。
“內有吾輩修行心得，所學之道，入我宗門者可進。”
此話響在所有註視這場飛升的眾人耳邊，謝瑤感覺到場上的許多修士都躁動起來，他們的神色變換，眼神緊緊地落在了那洞府之上。
階上九人動作仍舊沒停，謝瑤感覺他們的眼神似乎掃過了這邊，又很快移到了五蘊齋上。
她心中猛地一跳，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就看到那九名準仙人將各自的法寶祭出，黑壓壓的各色軀體被他們從防禦陣法後提出，霎時間哀嚎一片。
謝瑤心中的想法成真了，這些養大魔修的頂層人要在走之前清理掉後患。
九道極具大威力的攻擊接踵而至，魔族瀕死前的哀嚎聲將修為低於金丹的修士震得口鼻出血。
長南原本繃緊的身體微微放松，龍鯉的語氣也輕松起來：“算他們還有些良心，沒留下個爛攤子給我們。”
不得不說，現在的九位準仙人做的事情簡直要將謝瑤一直以來對他們的刻板印象翻番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確實像是他們會做的事情，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他們自詡棋手，怎麽會讓手掌心的棋子翻出什麽花來。
謝瑤放松地靠近晏無憂的懷抱中，心中真正的安定了下來。
沒了魔族滅世這一大隱患，天梯又被修補完成，浮雲宗眾人又全都到了上界，未來簡直可以稱得上一片光明。
那九人的身影已經隱沒在了盡頭，最後面的臺階正緩慢地歸於虛無，等下一個修士摸到飛升門檻時才會再次顯現。
她笑著側頭對晏無憂說：“這下子不用在這裏巡邏啦，無憂，咱們要不要過幾天好好的逛逛上界。”
晏無憂臉上的笑容剛剛浮現就僵住了，像是一個浮雕的面具般虛假。
他的眼神顫動，像是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東西。
謝瑤心中的輕松被一掃而光，她感覺自己的脖頸像是生銹的齒輪，卡頓地轉向了剛剛那九人消失的地方。
有什麽液體正順著臺階向下流淌，將白色全部染上了血腥的紅。
唯一的光源被黏稠的液體覆蓋，人們這才發現天空仍舊是一團漆黑，剛才的彩雲細雨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發生了什麽，那些是什麽。
那些血液一股股地朝著外面噴湧，一切的發生都寂靜無聲，沒人知道梯子後發生了什麽，等大半的階梯都被染上了顏色，一只蒼白的手被丟了出來，隨後就是軀體，最後是頭顱。
謝瑤不祥的預感越發沈重起來，那九名仙人的腦袋被隨意地丟棄在那，像是一個無言的震懾。
一道淺淡的嘆息聲自謝瑤的腦海中響起，將呆楞的她瞬間喚醒，一種強烈的呼喚將她的心神都牽引到了天梯上。
她一把抓住龍鯉婆婆的手：“婆婆！我想過去看看！”
龍鯉面色嚴肅：“不行，太危險了。”
謝瑤看出龍鯉的堅決，只能換一個目標看向長南：“師叔。”
長南沈默地將謝瑤拎到了飛行法器上，龍鯉不讚同地擋在他們前面：“你瘋了嗎？她一個化神能幹什麽，說去就去？你護得住她嗎。”
繞開龍鯉的位置，長南平淡地說：“那現在要做什麽，在這裏發呆？”
龍鯉被他充滿攻擊性的話噎住，一時沒能回嘴。
謝瑤道：“婆婆，我感覺它在呼喚我。”龍鯉一時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天梯呼喚的人幾乎全都是大乘期的修士，謝瑤說的這話就像是在隨意拿話搪塞自己。
謝瑤認真地重覆了一遍，認真的神色讓龍鯉無奈，她原地化為龍身對謝瑤說：“都上來，你師叔那飛舟怎麽能趕得上我。”
晏無憂也趁機搶了個位置，坐在心神不寧的謝瑤身邊。
幾人以極快的速度靠近了那長長的階梯，現在的它已經快要被全部染紅了。
這些臺階又大又闊，但是那些血卻像是被什麽操控了一般將它們覆蓋得嚴嚴實實，等幾人看清的時候，階梯上的最後一點白色正在被吞噬。
謝瑤感覺自己的心臟發緊，來不及說什麽，出手想要控制那些血液。
可太晚了，法訣還未到達，最後一點的潔白也被完全吞噬。
幾乎在同時，謝瑤像是一只被丟進油鍋中的蝦子，瞬間將身體蜷縮了起來。
痛，好痛。
她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麽，她無力安慰慌亂的眾人，只強行凝聚精神內視。
那枚丹田內的白色鏡子上的花紋正在不斷地變換，隨著它紅白之間的變化，謝瑤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分裂成了兩半。
一半無力的感受自己的身體和神魂被不停地撕扯。
一半如同幽靈般游離在痛苦之外，正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向臺階的盡頭。
順著這條猩紅的臺階看去，看到了站在最上方的一層後的虛影，他們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這片世界，綿延的黑色霧氣將他們相連，黑暗的天空後全部都是影子，無邊無際，密密麻麻。
謝瑤看到了他們眼中的貪婪之色，她的神思一半清醒一半狂亂，在最後的時候完全混沌，隨後一片漆黑。
再次清醒的時候，謝瑤發現幾人還在天梯前面，看來她昏過去的時間並不算長，稍微動了一下，一旁的晏無憂立刻湊過來，謝瑤感覺自己的額頭被輕柔地按壓了幾下，又被塞了兩顆藥。
幾次確認她沒事了後才帶著她離開了飛舟。
這飛舟應該是在她昏迷的時候供她休息的，謝瑤走下後就被晏無憂收了起來。
“師叔和婆婆在前面，他們想把那些臺階上的血清理一下，阿瑤，你是因為臺階才昏過去的嗎？”
謝瑤聽出了晏無憂話外的意思，他有些擔心自己到了那邊又會被影響。
“我不確定，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說。”謝瑤簡單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了晏無憂。
兩人趕到臺階下的時候正巧看到長南捏了個除塵決丟向那猩紅的階梯，一息兩息三息，什麽都沒發生。
見到謝瑤兩人來了，長南招招手，示意他們靠過來，他的手按上那寬闊的臺階：“天梯被染紅之後好像被控制在這了，原本要消失的那層只有一半變為了實物。”
天梯只有修為到達大乘圓滿的修士才能觸碰到，謝瑤下意識伸手想要按上去，中途被一只手擋了一下。
她擡起頭看到晏無憂的眼神，面對他的擔憂，謝瑤微微一笑，隨後堅定地按了上去，她明白晏無憂不想讓自己冒險，可是對她來說，真相更重要。
那些仙人的血液像是被煉化入了階梯，看上去並不是浮在其上，而是完全融入了階梯其中。
冰涼的觸感讓她的神魂微微發顫，她觸碰上去時體內的那鏡子再次發出異動，一道非男非女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癡兒。”
隨後她再次感覺自己被分成兩半，只是這次的感覺比上次不知好了多少倍，她勉力朝上看去，和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撞了個正著。
那人臉頰上還有幾滴幹涸的血痕，她蒼白嘴角勾起的笑容更是讓人從心底發寒，對方的嘴唇動了兩下，謝瑤什麽都沒聽到，但她猜到了對方說的兩個字。
“螻蟻。”
謝瑤的視線上移，跟那雙睥睨的眸子對了個正著。
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面前一片模糊，她再次從那種狀態抽離，這次倒是沒昏過去，她像是從一場夢魘中抽離出來，發絲黏了一臉，整個人像是從水裏被撈出來一樣，狼狽極了。
謝瑤撐著晏無憂的手臂坐起來，龍鯉見她醒了，立刻伸手灌了她一口靈泉。
溫和的水流讓謝瑤感覺自己好了許多，接過瓶子幾口全部喝光，在龍鯉沒開口前堵住了婆婆嘮叨的話：“婆婆，天梯出問題了，我在盡頭看到了……天魔？他們就堵在盡頭，領頭得那人修為我完全看不透，那九個飛升的修士應該就是他們殺的。”
長南帶著一陣風走來，他面色並不算好，顯然聽到了謝瑤的話。
“既然如此，那我們將天梯再斬斷一次。”他的語速很快，讓謝瑤反應了一會才明白師叔的意思。
龍鯉不讚同長南的話，反駁道：“之前那次大戰，我們占盡了劣勢，這才不得已做出斬斷天梯的下策，這次明明占盡了優勢，我覺得不妥。”
“優勢，哼。”長南對龍鯉的說辭完全不認同，扭頭看向謝瑤。
龍鯉見他的目光轉向謝瑤，立刻也將自己的目光投過去：“小阿瑤，你來說說理。”
被兩個長輩的目光同時落在身上的謝瑤認真思索後開口：“我覺得斬斷天梯只能是最後的方法，現在魔修不順臺階而下，肯定是受到了禁錮。”
一聽謝瑤說這個，龍鯉一下子神氣了起來，長南則是直接皺起了眉頭。
只是謝瑤話還沒說完：“師叔，我們不能只封閉自己，若是有天那些魔修找到了下來的方法，咱們根本沒辦法和他們抗衡。”
“而且這是唯一上升的道路，這次修補完成耗費了幾百年的時間，其他的修士恐怕很難同意將天梯再次斬斷。”
謝瑤說得還是比較好的發展，當唯一可以上升的路被堵死，誰都不能確定修士們會做些什麽，而且斬斷天梯需要成萬高階修士一同出手，他們現在根本湊不齊這些人。
長南打斷謝瑤的話：“不需要其他人，我自己就可以。”
謝瑤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師叔，他不再面帶笑意，也沒有了以往的寫意灑脫，一種無邊的沈郁在他的身上散發出來，讓人見到就覺得心中發墜。
“師叔，你……”
謝瑤剛剛開口想要勸慰一下長南，卻見他徑直禦風走了。
龍鯉有些氣悶：“你師叔近日真是奇怪，小阿瑤，我們也先回去吧。”
等回到城中，見到城中修士的樣子，謝瑤更覺得艱難。
修士們的眼神頻頻落在那未消失的階梯上，再沒有前幾日的戰意磅礴。
這還是在他們並不知道頭上天空被魔修完全占據的情況，他們的心神都被那九個頭顱嚇飛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誰見到前一秒還大殺四方的前輩後一刻死得不明不白都會受到這種打擊。
最糟糕的是，長南沒回來，他不在城中，也不在宗門。
將自己的神識沈入鏡中，謝瑤拉著晏無憂在最恐怖的幻境中殺了個痛快，她身上的傷痕幾乎連成了一片，腳下的血都沒過了腳踝。
將最後的敵人殺死，謝瑤放任自己沈入血中。
那道不知名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它說的話長了許多：“吾可借力於你斷天梯。”
謝瑤猛地睜眼，側頭看向一旁的晏無憂，發現他似乎沒聽到這話。
她嘗試與那人對話：“你是誰？你如何借力給我？”
謝瑤想了很久，現在的上界就像是被圍困的城池，天梯就像是唯一的出口。
若不想被當做圈養的牛羊，那他們就不能將天梯斬斷。
可是城池外敵人虎視眈眈，一人之力簡直如同蚍蜉撼樹，可是，謝瑤回想起和她對視那人，那魔身周的霧氣最濃郁，她努力回想當時所見，感覺自己像是漏下了什麽。
忽然，她想起曾經在封印中長南曾說的話，若是這些魔修曾和他們一樣，那能活下來的修士肯定不會是如此之多，特別是剛剛出生的嬰兒和孩子。
謝瑤知道自己漏下了什麽，那些霧氣。
那些霧氣將所有的魔都相互連接起來，而且大部分的魔神色都極為木訥，並不如謝瑤在上界碰見的那些魔修靈動。
他們更像是謝瑤常常制作的傀儡，那些黑色的霧氣就如同傀儡絲線。
謝瑤眼神明亮起來，也許對方只是虛張聲勢，或者，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很有可能只有一個戰力。
他們並不是沒有機會破局！
這陌生的聲音簡直如同天降神明，謝瑤追問後，對方很快給了回覆。
“吾即是你，此世天道。”
謝瑤感覺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她無意識地重覆對方的話：“你是我？我是天道？”
這怎麽可能，她明明是土生土長的藍星人，從小在……從小在……從小在什麽地方長大呢。
想不起來了。
那她原本的名字叫什麽，曾經的家人有幾個，曾經的朋友是男是女。
記憶像是被蒙了一層一層的毛玻璃，只有那些知識浮在上面。
謝瑤能想起藍星的各種科技，能清楚地記得他們如何一步一步發展，可對於自己的遭遇，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將自己的記憶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謝瑤這才發覺自己知曉的那些知識更像是被直接灌入腦海，一旦探尋具體的出處就是一片模糊。
而她這些年從未感覺到不對。
那聲音像是在給她反應時間，等了一會才再次想起來：“你是我切下的一片意識，丹田內的鏡子就是你的本體。”
謝瑤面前場景轉變，下意識抓住了身旁晏無憂的手。
等周圍穩定下來，他們面前就多了一個“謝瑤”。
對方的裝扮幾乎和謝瑤是覆制粘貼，一模一樣，就連臉上還未愈合的細小傷口都被完全覆制。
謝瑤凝視著對方，晏無憂抓緊了她的手。
“我想，這樣跟你說話，你會接受度更好？”對方連語氣都變得和謝瑤一模一樣了。
這感覺像是在面對一面鏡子。
將自己的舌尖在牙齒上轉了一圈，微微的疼痛感讓謝瑤在不真實中找到了一些真實。
“你怎麽借給我力量，若我想借力將那人斬殺，你可以幫我嗎。”
她不想再糾纏自己的身世，那對於她現在面臨的困境沒有任何幫助，面前的天道並不是她，謝瑤很確定，她並不會懷疑自己是某人的覆制品，她的經歷和他人交織在一起，構建了——謝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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